- 第1節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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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門口,身著麻衣、身形肥胖的婦人抖著一身的贅肉,顫巍巍地向這邊跑來。林妹妹看得直撇嘴,那雙胖腿像連在一處,使那婦人不是在跑,而是像個肉球,向這邊滾來。
人還沒到近前,先聽到重重的喘息聲。林妹妹自覺地躲在韓江流后面,怕擋著她的道。
“肉球”越過韓江流,在林妹妹面前倏地停止滾動,嵌在一堆肉中的兩只黑豆樣的小眼,狠狠地盯著她。
“你……你要干嗎?”林妹妹本能地想逃。
“你這個死丫頭,昨晚野到哪里去了?”婦人大吼一聲。林妹妹只覺得眼前一黑,“五爪山”從天而降,揪住她的一把頭發,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打。
“你放手,有話好好說,干嗎打人呀!喂,好疼哎!”林妹妹拍打著婦人的手,大聲叫著,“韓少爺,救命啊!”
韓江流急道:“這位大嬸請松手。這位姑娘是和我一道的。”
婦人聽得更火大了,一掌摑向林妹妹的臉頰,回聲脆響,“怪不得夜不歸宿,原來學會偷漢子了,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給打折。”說話間,胖腿就蹬了上來。
林妹妹蒙了,哪里來的母夜叉,怎么不問個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一時沒有防備,硬生生地承受了婦人幾腿,疼得她直抽氣,眼淚一下就涌滿了眼眶。
韓江流板起臉,欲過去護住林妹妹。趙管家從后面拉住他的衣衫,搖搖頭道:“人家的家務事,韓少爺不要插手。”
“難道她是姑娘的……”
“娘親!”趙管家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聽得林妹妹眼前一黑,心臟差點罷工。仁慈的上天,請你不要開這樣的國際玩笑。
“不,她不是我娘親!”她憤怒地抗議,死都不承認。
“你以為做你娘親,我就情愿嗎!生了你這個禍害精,有什么好處?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大禍小禍不斷,都是你,都是你!”婦人怒吼著,拳如雨點。
“大嬸,她到底做錯了什么?”韓江流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扣住了婦人的手腕,俊臉都黑了。
“這是我自家的事,韓少爺別問。”婦人打累了,氣喘喘地松了手。林妹妹蓬著頭,衣衫凌亂,像團爛泥癱坐在地上,臉上涕淚模糊。
“我昨晚叮囑又叮囑,今天一起過來吊唁君夫人。早晨一起床,你就沒了蹤影。我找遍了全鎮,也沒尋著。沒想到一抬眼,你卻和韓少爺親親熱熱地共騎一匹馬出現了。韓少爺是你攀得上的人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這個禍害精,害了自家就認了,還想去害別人?”婦人叉著腰,指著林妹妹破口大罵。
“大嬸誤會了……”韓江流上前一步,連忙解釋。
婦人挺有骨氣地擺擺手,“韓少爺不必說,是我教女無方。我馬上就帶著她從你面前消失。”
婦人一根筋似的自以為是,讓韓江流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卻又不便發作,只得滿懷歉疚又滿心疼愛地看著林妹妹。
“我是你親生的嗎?”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婦人要是有張血盆大口,林妹妹相信她一定會把自己給吃了。
“就知道你是個白眼狼!我告訴你,要不是你是我生的,早就把你踢出家門了。”婦人沒好氣地說。
“那你現在就踢我出去!”林妹妹哀求地看著韓江流,踢出去了,讓她被韓少爺領回去。
韓江流無奈地閉了下眼睛,他懂她的意思,但他不能,因為沒有立場、沒有資格。
恐懼像山一樣沉沉地壓下。難道,失去了韓江流這根稻草,她只能隨波逐流,直到溺亡嗎?
“你還賴在地上丟人現眼呀?給我起來!”婦人一把揪住林妹妹的衣襟,“進去給君夫人磕個頭,然后滾回家去。”
一路被拖著進了大廳,婦人按著她跪倒,連磕三個響頭。林妹妹從眼底悄然看去,四周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人,燒紙錢的煙熏得人直流眼淚,紙屑的灰燼滿屋子縈繞。一個锃亮的檀木棺橫在大廳中央。這個棺木和她昨晚見到的沉入湖底的棺木一模一樣!林妹妹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瞪著眼。
突然,木魚聲加重了敲擊,大廳里像是進入了一個特定的程式。林妹妹偷偷直起身,就這樣,她看到了廳內唯一一位坐在椅子上的人。
林妹妹緩緩地眨了下眼睛,嘴角危險地翹起,原來,是位熟人。真是個意外,想不到,楚君威那個草包男也來了這里。是該上前抱頭痛哭,還是該拍手叫好呢?
她用她可憐的物理知識牽強分析:她在日食時跌入冰湖,大概是跌入了時間的裂縫—那是叫蟲洞還是叫黑洞的,英國人霍金曾說起過,只是沒有人證實—也許是事實存在的,而她很幸運。
不要告訴她,楚君威是為了救她也跳進裂縫里,然后與她一塊穿越了。她寧可相信太陽會從西面出,也不相信他有這樣的善心。她不管他是怎么來的。現在,她淪落成“肉球”的什么女兒,蓬頭垢面有如女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知明天會是什么樣。他……毀了她整個如花人生。她要向他討個說法!
林妹妹怒從心起,雙拳攥緊,從地上跳了起來。
沒等她跳躍成功,“啪—”身邊一記巨掌,把她打回原地。
“你又打我?”她狠狠地瞪著那雙聚光的小眼。
“不想活了嗎,這是在君夫人的靈堂,你有沒有數?如果你想陪葬,我成全你。”胖婦人壓低了嗓音,悶吼道。
林妹妹忍氣吞聲,暫且作罷,目光緊鎖著楚君威。要不是對他有成見,她承認,這家伙確實是俊美不凡。簡簡單單的一款白衣,沒有多余的裝飾,卻把他襯得挺拔修長,英俊得無法形容。從畫窗中透進來的陽光在他英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個陰影,側面棱角分明,貴氣十足。只是他琥珀色的瞳仁冷冷的,神情中帶點兒魔性的漠然。
像是察覺到她的恨意,楚君威朝這邊看了過來,瞳孔的顏色深了深,拽得像什么似的。
林妹妹毫不躲避,用能殺死人的眼光瞪了過去。
跪著的一群人突然從低哼轉成了號哭,僧人們一邊嘰里咕嚕地誦著經文,一邊圍著棺木一圈圈轉著,剪成銅錢模樣的紙錢滿廳地飛舞。
胖婦人把林妹妹高仰的頭重重地壓下。
一個老和尚高聲唱了聲什么,人群隨著嗚嗚咽咽。一會兒,從前面開始,跪著的人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林妹妹隨著人群爬起來。“站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緋兒。”胖婦人厲聲叮囑,兇悍的目光讓林妹妹忙乖乖地點頭。
人群一撥一撥地涌向楚君威,噓寒問暖,傾盡安慰。終于,人群慢慢散去。林妹妹瞅著個機會,走到楚君威面前。
有人就是好命,在2013神氣活現,來到這里后,還是眾星捧月。比如楚君威!她搞不清他現在的身份是什么,不過看起來比她混得好。
“楚先生,穿越愉快呀!”她從齒縫里擠出兩句話。
楚君威冷冷地看向她,像看著個怪物,不發一言。
林妹妹悄悄地看看大門,胖婦人還沒有來,她大著膽子繼續說:“別以為你不講話,就能抹去你的罪過!在這人地生疏、愚蠢落后的七百多年前的大草原上,你好像適應得不錯啊,可我呢,像個失去記憶的人,不知自己多大、叫什么!那個不知從哪個地縫里鉆出來的胖女人,突然就成了我娘親,而且還是個虐待狂!接下去,不知道還會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家人來!你說,讓我怎么辦?”
楚君威一雙俊目細成了一條線。
“不過,患難時期,我大人大量,先不計較你以前的罪過,關鍵是現在,你應該對我負責!”林妹妹狠狠瞪了他幾眼,“我看過了,好像就你我穿越了,你想個法子、訂個計劃,以后咱倆該怎么生存。你不要棄我不管,當心我前賬后賬一起算,回到2013,我編幾篇緋聞整死你!”威脅加恐嚇,她雙管齊下。
楚君威瞳孔的顏色變得更深了,似笑非笑,陰沉得怕人。
“別把那種表情當成耍酷,你演吸血鬼都不用化妝,就別再多此一舉。”林妹妹諷刺地斜睨著他,“對了,你現在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飛天堡堡主,君問天。”他終于開了金口。
“哦,那棺木里裝的是你夫人嘍,你在這邊是個已婚人士呀!不過,現在你又恢復自由身了,可以重覓新一春。”她喋喋不休地說,瞟了眼一邊的棺木,“楚君威,不,君問天—怎么叫這么個名,很拗口—你對這一切怎么適應的?這些人你都認識?”
君問天不耐煩地擰了擰眉,“我自幼就在飛天堡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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