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 最好的風景留在時光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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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此時,我們的故事還有悲傷、痛苦、糾結、茫然,那一定是這風景還未走到最后。
那天,我在飛機上看那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看到了其中一個細節——男孩問老人:“什么才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老人回答:“在人生的某個時候,我們失去了對生活的掌控,認為命運主宰了我們的人生,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此時,坐在我旁邊的同事正在探討手相和“天命”,其中一個同事特別迷信,她每天都在研究面相和手相,有時出門也要找一個黃道吉日,在她的辦公桌周圍,用石頭和水擺了一個方陣,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其中。在她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任誰也無法逃脫,任何掙扎都無濟于事。她誠惶誠恐地算命,并遵循命運的安排,小心翼翼以免出錯。
一些同事尊重她這樣的做法,另外一些同事鄙視她的行為,我的腦海中閃現了一個人——蘇巖。
那年我過生日,恰好被安排和同事們一起去爬山。大概是因為恐高吧,我并不喜歡爬山,所以,我一直待在山腳下,看著同事們從我身邊一一走過,內心覺得很落寞。百無聊賴時,我看到了一個拄著單拐的男人,他走到我身邊,東西掉了,于是我順手幫他拾了起來,看得出來他很感激,于是我們攀談了起來。
他就是蘇巖,他告訴我說,那一次他與前女友來這里爬山,他不幸從一個斜坡上跌落,最終落下了這模樣。經不起煎熬,前女友離開了他,公司雖然提出讓他帶薪休假,他卻執意離開了,他不想成為公司的負擔,也不想成為前女友生活的累贅。
有一段時間,他特別痛苦,住在醫院里,整夜地沉淪、發呆,他沒有想過,一夜之間會丟掉最愛的人,體面的工作,光鮮亮麗的身份,一切都太可怕了!
他讓人把窗簾拉上,他不能見光,那光會傷害他。
他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他甚至沒有想過自救,他想一走了之,換一個城市生活。當他給家人打電話時,聽到母親的嘆息聲,說父親身體沒有以前那么好了,希望他可以回去看看。他淚流滿面時,也放棄了要回家的打算。
直到他出院,他毅然決然地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搬家到這香山腳下。他要住在這里,等待康復。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來到這山下,思索或發呆。
一天,他抬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女孩在畫畫,她的裙擺在初夏的風中是那么美,她畫畫的姿態也是那么美,于是,他試著一步步走近她,他想看清她,看清她畫中的世界。
他從未想過自己拄著拐杖也能爬山,但他的確那么做了。當他吃力地一步步靠近她,他突然覺得世界一點點亮了起來。
他終于走近了她,有一瞬間,他驚呆了,原來,她是殘疾人。她用僅有的一只手從容地畫著油畫,從容地撩起裙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真實。她并不是那么美麗,但她身上那種沉淀之后的堅強,自然而然地樂觀,感染了他。
他看到她的畫,畫得更是清新、明了,他被她吸引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每天都能看到她,他也被這種熱情感染,甚至開始去爬山,他爬到很高的地方,對她擺擺手,喊道:
“原來,我可以來到這里!”
“謝謝你!”
“你看到我了嗎?”
女孩只是笑。
后來,女孩走了,整個山頭留下他的思念。經過那段時間的康復,他走路依然不便,但他覺得自己的世界比之前大了許多。他突然想到,以前工作時,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我的世界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太大,但我不想走出自己的世界,因為外面的世界容易迷失。
當他再一次像普通人一樣走在人群中,擁在街頭上,擠在地鐵里,明明還是自己,他卻覺得有著明顯的不同。
之前,身邊的朋友安慰他:“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你得學著接受!”
之后,他告訴自己:“如果真的是命運安排,那他相信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次意外的跌落也挺好,可以讓自己重新認識身邊的人,再次感受到內心的力量。他還覺得有所不同,那是源自內心的喜悅,那是經歷之后的超脫。
好多時候,我們身陷絕境,自以為走到了低谷,無法走出那困境,但一旦走出,便豁然開朗,覺得所謂的命運安排不過是自我安慰與逃避。
這也讓我想起爸爸的一個朋友張叔。年輕時,同為修車的戰友,他因技藝不精,被安排在部門里打掃衛生,每當空暇時,他就拿起樹枝在地上寫字、畫畫,很多戰友不理解他,也曾嘲諷他。他默而不語,并不理會,反而愈加沉迷。直到一次,部門需要一個畫黑板報的人,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他們立刻想到了張叔,于是,他就被推了出來。當大家都很羨慕張叔時,他唯一驕傲和慶幸的是,終于有了可以書寫毛筆字的報紙。
后來,每逢領導來部隊視察,張叔都會跑出來寫毛筆字,就這樣,他越寫越好,越來越出名,如今已成為名噪一時的書法家。讓他再回想起二十幾年前,自己默默在修理廠掃地的時光,他覺得若回頭告訴那時的自己,或身邊的人,以后你會成為書法家,相信任何人都不會信。
那時,張叔聽得最多的是:“這就是你的命!”
如今,張叔聽得最多的是:“你的命真好!”
從被人否定命運到被人肯定與贊美,張叔走了20多年,這段時光他是那么孤獨,那么無畏,但他從未想過放棄自己。我曾與他探討命運的安排,曾清晰地記得,他認真地對我說:“你就是自己的命,你的命就在你心上和手上寫著!”
那時,我尚年輕,依然不知命運為何物。
命運不是同事擺設的方陣,不是蘇巖從山間滑落時的絕望,不是張叔被人否定時的悲觀。命運就像風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此時,我們的故事還有悲傷、痛苦、糾結、茫然,那一定是這風景還未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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