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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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羽見姚洪伙從那邊過來，十分不善的樣子，心中多少也猜到洪伙對秦添不會有什么好話。以他悶油瓶的性子，很有可能二話不說就會動起手來，這也是芊羽雖然知道洛云卷和秦添的戀人關系，卻從來沒有在他或者朋友面前提起過的原因之一。
芊羽暗自嘆息了一聲，就轉身急匆匆朝姚洪伙走去，擋在他的前面，然后說：“我今天狀態不是很好，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的戲份就延期再拍吧。”
芊羽今天的戲份都是和秦添的對手戲，既然她不拍，秦添自然也就沒留在這里的必要了。
芊羽此舉的本意，便是要息事寧人，在某些沖突尚未發生之前，先給秦添一個臺階，只要他順著說要走就好。
然而，芊羽心中算盤打得再好，終究還是沒算到洛云卷那張攪局的嘴巴。
“呵，不過一個網劇的女主而已，就這么大架子，你要是真的成了大牌明星，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奧斯卡影后么？”洛云卷就著剛剛秦添給她撐腰，說芊羽刻薄，便得理不饒人，面對這個氣質出眾的男友的前任女友，她漲足了底氣意欲乘勝追擊奚落一番。
秦添臉色一沉，轉身呵斥：“洛云卷！你給我閉嘴！”
“我為什么要閉嘴啊，明明就是她不對，她算什么啊，你集團公司的行程這么緊，還要擠出時間來拍片子，而她……”
秦添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眉，扶額的那只手順勢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眼神的溫度驟冷。
芊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所有的小動作，仿佛一切都沒有變過。
她心里感慨了一下，卻也懶得理會。這到底是秦添自己咎由自取。芊羽想，臺階是自己給的，可臺子卻是他心愛的戀人拆的。
她回頭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秦添，眼底透出了濃濃的憐憫，又帶了點兒淡淡的嘲諷，那情緒只停留了兩秒，便消失在她如深潭般瀲滟的眸子之中。
秦添也是到了臨界點的模樣，可偏偏有人得意忘形絲毫都沒有察覺。
洛云卷指著芊羽的鼻子：“我告訴你，你中午之前必須配合阿添演完，他接下來還有很多……”
“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姚洪伙一個箭步躥到她的面前，又抬手對遠處招了招，“這里是片場，你要是對此劇感興趣來探班，我很歡迎，也很感謝，但你要是在這里無理取鬧，影響我演員的情緒，那我就很抱歉了。”
姚洪伙話音剛落，已經有兩個保安打扮的人小跑著來到洛云卷面前。不消說，自是來“請”洛云卷出去的。
偏偏洛云卷不領情，還是要鬧，如此一來，那兩位保安小哥，也只好無奈地將她拖出去了。
秦添見洛云卷被拖走，又有些看不過去了。洛云卷年紀小，又自幼就被家里寵壞了的，被這么對待，肯定會有些受不了。可不等秦添走上前去為洛云卷解圍，他就被金一嬌攔住了。
“秦添，難道你不應該給這些老朋友解釋一下現在是什么狀況么？”金一嬌瞪著秦添，“為什么會有個未婚妻？”
在秦添離開這座城市的日子里，芊羽去過了他們以前去的所有地方，自然會憶起他倆那些美好的過往，眼淚和歡笑全都是愛的符號，她想他們的愛情是值得被歌頌的。芊羽嘴上說著相信秦添一定會回來，會回到她的身邊，但是朋友們都看得出來。藏在她笑容背后的思念有多濃，忐忑和擔憂就有多深。
而那個時候，夏唏米雖然知道秦添是和另外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子一起去的國外，但考慮到芊羽身體正在康復期的緣故，也就一直沒有告訴她，這一拖，也就沒了下文。這半年中，也沒有傳出任何關于秦添訂婚的消息，朋友們都覺得夏唏米口中所說的未婚妻，不過是個捕風捉影的笑談。
之后秦添回來了，芊羽的情緒明顯好起來了。雖說兩人不如往日情侶時的親密，但聚會的時候也是有說有笑的。聚會結束，或者拍完短片之后，秦添只要有時間，也一定會送芊羽回去。一派“雖芥蒂未消，不過關系良好發展”的模樣。
現在，秦添的身邊突然出現了個未婚妻，朋友們驚訝之余，自然還替芊羽抱不平。朋友們以為芊羽和大家一樣，被秦添愚弄了。
但事實上，如果金一嬌夠細心的話，也應該能發現端倪的。
比如，芊羽和秦添雖然見面還是相談甚歡的模樣，可到底兩人神色都不如曾經親密；如今正是最冷的隆冬，芊羽卻并沒像以往那樣讓秦添暖過一次手……諸如此類，種種都可追溯。
“還能是什么狀態！”夏唏米撇了撇嘴，“都怪你們不讓我說，半年前秦添就是和他未婚妻去了法國啊，看來那個就是洛家的千金了。”
芊羽一怔：“原來是半年前的事情？哦……”
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句，那了然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喜怒，平靜得仿佛只是聽了件無笑點沒虐點的八卦。
“你有點長進好不好！”金一嬌抬手就想要去拍夏唏米，但夏唏米被范辛哲眼疾手快地往后拉了一步，叫她拍了個空，只能換做一記無聲的眼神殺必死，仿佛在說“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向腦子少根筋的夏唏米也感到自己失言，有些不安地去瞧秦添，見秦添一臉的復雜，視線便落在芊羽身上，又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芊羽卻是面無表情，仿佛剛剛完全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么，自己的那一句感嘆，也不過是大家的幻聽。
姚洪伙最見不得的就是芊羽受委屈，眼下聽說秦添已經有未婚妻，心中很是來氣。再聯想到之前秦添的罷演，而芊羽恰好也稱病請假，就猜他倆的戀情大概那時候就出問題了。
前兩天他也問過芊羽關于秦添和她的事情，那時候芊羽說還好，他便以為這兩人是和好了，現在秦添又冒出來個未婚妻，姚洪伙自然覺得是秦添腳踏兩條船了。
“無恥！”姚洪伙心中的怒火無可扼制地沖上了頭頂，上前就給了秦添一拳。
秦添被他打得差點倒在地上，但是卻沒有還手，片場的男人們全部都在圍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因為姚洪伙向來都是十分嚴肅的，秦添更是冰山一塊，哪一個都是不近人情的模樣。
眼下這兩人打起來，不熟的人誰敢動？
而金一嬌和夏唏米，這倆人也覺得秦添不對，自然沒有拉架的理由。
眼看著姚洪伙的拳頭便要再度落在秦添身上了，芊羽閃身擋在了秦添身前，姚洪伙見狀，連忙收拳：“芊羽，你讓開！他都有未婚妻了，還來招惹你，他是個什么東西，這樣的人你還要在乎他么？”
“他有未婚妻，跟我有什么關系？”芊羽眨眨眼，做出一臉驚訝的模樣，旋即又說，“況且，半年前也是我甩了他。他倆一個男未婚一個女未嫁，就是有婚約了，也是合情合理啊。”
“可是他和你……”姚洪伙似乎有些不甘心。
“我們什么都沒有。”芊羽眼神里掠過一絲憂傷，“只是前男友和前女友的關系。”
說到這里，芊羽便不再理會其他人，而是轉過頭去，冷冷地看著秦添說：“不是很忙嗎？反正我今天也拍不了，你留著也是多余，趕緊哄你未婚妻去吧。今天這么刻薄她，真是不好意思。”
芊羽這話半是真心，半是揶揄嘲諷，聽得秦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句“刻薄”，他說出口的時候就后悔了。要不是云卷那么跋扈，事情也不會變成那樣。“芊羽，對不起，剛剛……”
“你不走，我可走了！”芊羽打斷他的話，直接走到自己休息處，披上外套，拿了手包就走。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秦添。
秦添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揪了一下自己后腦勺上的頭發，心中既自責又無奈。
自責的是自己剛剛錯怪了她，而無奈的……卻有著太多的說不清道不明且又身不由己。
秦添走出片場，進了電梯之后，手指在“B1”的位置猶疑了一下，最后卻徑直按了“1”。洛云卷現在肯定是在地下停車場等自己，但芊羽沒有開車過來，肯定是直接出門了。
出了大樓，秦添才發現外面已經飄起了不小的雪花。他小跑到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出來之后，卻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頭四顧，在瞥見那個駝色大衣包裹的身影的時候，眼中頓時亮起了光彩。
他一邊朝那個背影走去，一邊打算撐開手中的傘……秦添走到一半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手中打開一半的傘，也收了回去。
雪花紛紛揚揚，漸漸地大得像一團團撕碎的棉花在空中飛舞著。秦添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里，出神地看著有個魁偉帥氣的男人在芊羽頭頂撐開的那把素色雨傘，仿佛堵塞了他的整個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
秦添恍惚間想起大學時代的某個黃昏，在圖書館里，他的芊羽抱著本書，安靜地靠在他右手邊，墨色長發垂在胸前，睫毛如蝶翼一般，在眼簾打下一片陰影。那時，他肆無忌憚地將她攬得靠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然后摘下自己右耳的耳機，手背輕擦過她小巧的下巴，將耳機放在她的右耳。手收回時，秦添又自然地摸一下她漂亮的下巴，有次他手心里卻忽然接到了一滴眼淚。
他驚慌失措，忙追問她怎么了。
芊羽卻指著書中的一句話說：“太難過了啊。他們兜兜轉轉到如今，竟然只是這么一句嘆息般的總結。”
他一邊笑她多愁善感，一邊轉頭瞥了一眼那句讓她淚水漣漣的話，心中更是不屑，不過是句比較抒情的陳述句。他清楚，那滴眼淚，是她和自己一樣油然而生的一種溫潤的幸福和甜蜜。至于書上的那句話，只不過是那情那景的幸福和甜蜜的一個托詞，一種發酵。那個青蔥歲月的戀情，毫無保留地把真心送給當初認為對自己最真心的那個人，一根微風搖曳的草木一句春風化語般的耳語，動輒就能誘發一場幸福甜蜜的風暴，灑下一串串幸福甜蜜的淚水。
然而，那句曾讓他十分不屑的話，現在回想，卻清晰到撩撥得他腦中所有神經都跳得突突的疼—“她消瘦、優雅、美麗，也不缺為她打傘的人。”
原來是這么一句無能為力、難以靠近、撕心裂肺的話，幾年前就已經寫在了書上，幾年后就不識時務地成為眼前他在雪中的心情素描。
秦添望著空中，飛舞的每一朵雪花，都次第盛開著哀傷，這次他只能默默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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