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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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松山去東京的方式有很多種，秦添選擇了直飛，看得出事情的緊迫。
出了機場的正門，秦添遠遠就看見了一個著素色和服的男人將手攏在袖子里不緊不慢地迎面走來。就算是在傳統風氣比較濃郁的日本，在機場做這樣的打扮終究也是太特立獨行了些。
不過，男子似乎并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待見了秦添，頓時兩眼放光：“嘿！添君！”
秦添其實很想裝作不認識他，但是想到此人生性如此，而接下來又有事情要他相助，只能硬著頭皮回應。
“清司君，別來無恙。”
“好久不見！”和服的男人笑起來，原本狹長的鳳眼更是變成了一條縫，一副狐貍的模樣。
說來也是緣分，渡邊清司是日本某個家族企業中掌權人的小兒子，之前秦添在日本出差的時候，因為走錯宴會包間而認識他，萍水相逢的相談甚歡，也算是人生樂事一件。只是沒想到，半年前秦添赴法國留學的時候，竟又遇到了他，兩人還成了室友。這種緣分該有幾千年才能修來這么一次。
有了之前的交情，再加上他們一個教對方漢語，一個教對方日語，一來二去，交情一日千里自不必說。
而這次來日本，秦添本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大致跟渡邊清司提了提自家企業的事情，以及此行的目的。原本不過是打算讓渡邊清司做個向導，畢竟就算知道了洛廣清的行蹤，但在這邊到底還算是陌生的，能有個知道地名就能找到地方的人，絕對是只好不壞的。
沒想到秦添這么一提，一貫熱情洋溢的渡邊清司興奮有加，當即便拍著胸脯說只要人到了日本，就沒有他找不到的，跟蹤和竊聽更是不在話下，聽得秦添是一愣一愣的，一腦袋將信將疑的汗。
“清司，你不冷么？”看著竟然光腳穿著木屐，踏雪而來的人，秦添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渡邊清司看了看自己被凍紅的腳，哈了口熱氣暖手：“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才覺得，這外面可真冷啊！我們快走吧……”
秦添一頭黑線，心中卻是略有些幸災樂禍：讓你光腳穿木屐。
“喂！添君，你該不是在心中暗暗嘲笑我吧？”渡邊清司轉過頭來，狐貍眼微瞇，細長的眉縫中精光乍現。
秦添特別正直又正色地拍著胸脯起誓：“沒有，絕對沒有！”
“哼！”清司冷哼一聲，“你這么信誓旦旦，那就是一定有了！”
“清司君，你電話中提到的重要情況，到底是什么事啊？”秦添適時地扯開了話題，頓了頓，又一臉正經說，“這里這么冷，也不方便談話，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渡邊清司的笑容未改，丟給他一個“暫且饒了你”的眼神后，聲音稍微壓低了些：“跟我來吧。”
兩人上了渡邊清司的房車之后，面對面坐下來。渡邊清司為他斟了一碟清酒，便直奔主題。
渡邊清司輕咳了一聲，說：“添君，你之前說你是為了追查你家公司被架空成了一個做非法勾當的皮包公司的事情，才追著這個可疑人物來日本的，對吧？”
秦添點點頭：“沒錯。半年前因為我父親的失誤，公司出現了問題，這位洛先生正好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給了我家公司很多合作項目，而洛先生給的合作項目，無一例外都是只出不進。我想你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他講述了一個大致的事實，隱去了一些不該說的東西。
“果然是這樣。”渡邊清司的神色開始凝重起來，“恕我冒昧，添，你會追著他來這邊，是想要得到什么呢？”
秦添聽渡邊清司這么說，忽然覺得對方知道的東西似乎要比自己多得多。頓時有些不解：“怎么了？清司你對此事……”
狐貍眼的男人嘆了口氣說：“添君，我干脆就跟你直說了吧。”
一見渡邊清司這么鄭而重之的語氣，秦添當即表示洗耳恭聽—渡邊清司家是家族企業，掌權人本是他的父親，但是因為近一年多來，父親身體不太好，那看似平靜的企業中，實際已經波譎云詭。渡邊清司的叔叔，也就是父親唯一的弟弟，隱隱有了奪取掌權之位的勢頭。
半年多之前的時候，還算是良性競爭，父親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后來，清司的叔叔和山口組的人有了瓜葛，也就是那個時候，渡邊清司的哥哥渡邊淳一出了車禍，雖然沒有造成很嚴重的后果，但這已經是個很危險的信號。
清司的父親一見這情況，為了保護兒子們，趕緊替他們各自做了安排，于是渡邊清司被送到國外留學。他們手忙腳亂的時候，叔叔并沒制造更多的危機，反而在擴大公司規模，提出了投資中國的宏偉設想。
清司的父親倒是不在意大權旁落，只要家族企業能穩固發展，他也不算辱了使命。既然是為公司好的事情，他自然是同意這個投資設想的。可沒想到，這一點頭，問題就大了。
那位叔叔借著這個項目，動輒大筆大筆地要總部投入資金，雖然交上來的賬上也有收獲，但收獲的都被以各種理由無法入企業賬戶。而這個時候，清司的父親收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清司的叔叔成為了山口組的干事。
秦添雖然也入了商場，懂得市場變幻莫測泥沙俱下，但一直覺得黑說之類的還離自己很遠，他不知道渡邊清司跟自己說這些他家里的事情有何用意，臉上露出滿出疑惑的神情。
“添君，很抱歉和你絮叨了這么多，”渡邊清司看出了他的不解，“但是，這也是我問你想要得到什么的原因。畢竟，你要我調查行蹤的這個洛廣清，就是我叔叔多年的心腹，也是他在中國的代理，常年出入境日本。”
秦添仿佛被突然施了定身法一般，只有思緒半點不停地運轉著。
如果清司所說的都屬實，那這個結果還真是讓他感到有些悲哀—事情根本不需要查，耀華集團只是淪為了國外黑式團伙洗錢的工具。
秦添沉吟了一下，沒有回答清司的話，只是試探地問：“清司，你對此事怎么看呢？”
“作為朋友，我不希望你卷到這種是是非非里面來。”渡邊清司頗為凝重地說，“畢竟這些勢力無所不及，不是你這種‘良心商人’惹得起的。但是，我跟你不一樣了，我已經被架在刀口上了，我哥哥被害，父親被挾持，清理門戶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只是……”
“清司，我知道惹上這種事的危險難料，可我們既然是朋友，而且這件事又跟我有關，我怎么可能獨善其身呢！”秦添已經看穿了友人眼中的猶豫和為難，“且不管是不是會卷入什么麻煩，反正我家公司變成那樣，也已經是個大麻煩了，成敗也許只能在此一舉了，所以我們就當作人生的一次挑戰互幫互助吧。說到底，你這邊是事情的源頭，你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我一定傾盡全力。”
渡邊清司端出了難得的鄭重和誠懇來：“讓你卷入這樣的麻煩，真的是很抱歉。”他微微頷首，接著便告訴秦添，只要拿到洛廣清洗錢的證據，這邊就能直接掐斷他叔叔那所謂的“跨國投資計劃”，第一步也就成功了。
這件事情，就算對方不拜托，秦添也是要鐵心去做的。但是，渡邊清司請求秦添如果拿到確鑿證據不要第一時間透露給警方，這就讓秦添感到有些警惕了。關于這點，渡邊清司只是含糊其辭地解釋了一句，由于某些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實在是不適合一開始就驚動兩國的公職人員。
渡邊清司搓了搓手，顯得有些窘迫：“添君，希望你能理解。”
然而，秦添骨子里是個十分正氣的人，他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灰色東西，既然是不法的事情，他覺得肯定是要交給法律來裁決的，所以，若是能得到洛廣清洗錢的證據，他原先的想法也是直接交給警方處理。反正只要有證據露頭，渡邊這頭肯定就能直接堵了他叔叔的“跨國投資計劃”，可眼下渡邊清司的想法與自己恰好相反，且又不愿說清理由，這勢必會使這場合作弄巧成拙，到頭來成事不足反傷自身。
見秦添還是沉吟皺眉，渡邊清司有些急了：“添，你覺得我是那種能把壞事做盡的人么？我提出的這個要求，其實也是為了你和你家人著想。公職人員過早介入，難免會走漏風聲，按照他們的秉性，很有可能做出狗急跳墻的事來。”
渡邊清司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我叔叔對我們家族而言，不是圖治家業壯大，而是圖謀一己之私的叛徒，就如同我們日本的戰國叛將明智光秀，心無半點忠義之心。”
話到了這個份上，縱使渡邊清司再含蓄，秦添也知道了他身后的所謂家族企業肯定也不是什么特別能見光的東西，他沉默良久，心中暗嘆自己“上了賊船”。不過，因為他知道清司的為人，倒也沒有太過擔心，沉吟了一下說：“事情有些突然，我稍微考慮一下。”
看到秦添并沒有露出他一貫疾惡如仇的模樣，渡邊清司松了口氣，既然他愿意考慮，這就說明有一半的想法已經被他接受，當即嘴角勾起了笑意：“當然。時間暫時還算充沛，你慢慢考慮。如果能答應的話，我也可以派人跟你一起回去，對你的家人暗中加以保護，因為我的人很熟悉那幫人的行事方式。”
秦添不語。渡邊清司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他只是說：“好了，現在我們去他們接頭的地方，看看能有什么收獲吧。”
其實從他們上車開始，車子就已經發動，一刻也不曾停留地往前走著，到現在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秦添淡淡問了句：“我們要去哪里？”
“京都。”渡邊清司的狐貍眼笑成一條縫，“他們在京都某個地方聚會呢。”
秦添嘴角抖了抖：“所以說，我為什么要直飛東京啊！”
“誰讓你住愛媛縣那種地方啊！”兩人間的交談終于恢復了往昔的正常氛圍，秦添面前的這個狐貍眼男人十分陶醉地撩了一下額前劉海，“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少爺我在東京！”
“拜托，任性也要有個度，害我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秦添忍住了要揍他的沖動。
“你非要我給一個理由的話，只能說，這是策略啊，策略！”
“話說，那我今天豈不是回不去了？”秦添問。
“這是當然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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