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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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本家的道場，我看到年幼的天狗們在將前庭練習時折斷的木刀聚在一處。
“是二郎哥……”
嘎啦、嘎啦。
“二郎哥來了哦……”
小孩子們聽到我踩著白石砂礫走近的聲音，都緊張得將身體縮成一團。擔心因為什么被責罵，又像是害怕誰一樣，真不像話。
“二郎，你去哪兒了？”
但是在這一群里面的一個大人，故意高聲向我搭話。
“誰啊？”
光頭被夕陽照耀，反射著橙色的光芒，這我似乎見過，也沒見過……
“誰？我啊！教官外郎喲！”
“啊……”
我已經記不得幼年組教官長什么樣了。但是，這家伙似乎從我還小的時候，就一直負責幼年組。如果這樣，那么已經過去三十年了，他還沒升職。就算是師父，也是個無能的人吧。
“二郎啊，你在偷懶嗎？要不要向翠郎學學啊？”
他的話突然觸到了我的通電，我斜眼看著他那不輸給夕陽反光無比耀眼的禿頭。
“什……么……”
也許是看到瞇著眼睛、吞吞吐吐的我，產生了處于上風的錯覺，禿子接著開口說個不停。
“翠郎啊！他可是個厲害人。連大長老都夸獎他。總之參謀長……不不，能成為鞍馬山之寶的人才啊！”
“那家伙哪兒……”
“得看是和誰比啦！”
這個禿子口齒伶俐。在我說話之前，像瀑布一樣發話。
“在模擬訓練里用了出其不意的戰術，用靈活的手段和隊友們相處，他的魅力，還有他的吸引力簡直像是人間里被用來掃地的機器……”
“閉嘴。”
“吸塵……”
“閉嘴！”
“器。嗯……”
這個連一句我能聽得進去的話都不說的禿子，在失去夕陽照耀的同時無精打采地蔫了下來。
此時，雜兵的大房間里傳來了嘰嘰喳喳的歡聲笑語，我想著發生什么了，朝那邊走去。
“啊，二郎，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我沒管高聲喊叫的禿子，從走廊徑直走進了大房間。
“真是個好東西啊！”
“下一個是我！”
“不，我！”
在那里，經歷了一天艱苦訓練而筋疲力盡的家伙們不知為什么氣氛高漲。他們本是會因為肉體疲勞而吊兒郎當，除了呻吟什么都叫不出來的家伙。
他們似乎完全沒發現我進入房間，一邊高聲喧嘩一邊嬉戲，面對著壁龕排成一列縱隊。我沿著隊伍向前走，對我而言這是完全無法理解的景象。
“要是有地方癢，告訴我。”
“好！”
有個青年組的人正襟危坐。翠郎正在他背后，用沾滿白色泡沫的雙手揉著他的頭。
“再往右邊一點的地方很癢。”
“是這里嗎？”
“啊，就是那里！啊啊……翠郎哥。就是那兒，就是那兒。”
不知道這是為了什么，但我知道翠郎是在為他們進行安撫。
“鍛煉雖然很重要，但是如果不好好休息使用的身體，以后身體就不好用了哦？精神也是一樣。如果一直保持緊張狀態，總有一天會突然崩潰。”
“好！我會銘記在心！”
“休息很重要。冷靜下來，放松……”
“呼咻—”
隨著每一次揉搓，男人的身體就更為放松。我啞口無言地看著這番景象，感覺五臟六腑在身體里翻滾。
“你在干什么呢！”
“二郎……”
“二二二二郎哥？”
咚咚咚的腳步聲像雪崩一樣響起，幾十名天狗貼著墻壁站著。只有一個人，那個正在被服務的家伙，頭仍然在翠郎的手下，面無血色地呆住了。
“吵死了。到底怎么了？”
“你說怎么了？”
因為他們像這樣對翠郎撒嬌，這些家伙越來越不爭氣，而且越來越得意忘形。即便如此，這些家伙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我很生氣。
“你知道你讓我們天狗一族越來越墮落嗎？”
“我？為什么？”
溫和地微笑著的翠郎，似乎在輕視我，認為我不會打他，顯得更為可恨。
“沒有為什么！那個在頭上揉出來的可疑的白色泡沫，究竟是什么！”
“啊啊，這個……”
我從剛剛走進這里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很在意。隨著翠郎手部動作，不斷膨脹增多的泡沫。那究竟是什么？！
“這是，洗發露。”
“洗……發？”
“是洗頭皮和頭發的東西哦。”
我從沒聽說過的東西奪走了我的思考能力。就在這時，得意忘形的笨蛋們提出了糟糕的建議。
“真的非常舒服！二郎哥也去試試看吧！”
“什么？”
“啊、啊……”
提出建議的家伙絲毫不畏懼張牙舞爪的我，藏進了其他人之中。
“你們這些家伙，就像軟弱的翠郎一樣，一點骨氣都沒了！好好反省！”
“是、是！非常對不……”
“只是嚴厲，我認為這算不上強大。”
在眾人謝罪的時候，翠郎插進了一句話。
“無論如何鍛煉身體，但是如果只硬碰硬……”
“……”
翠郎用冷淡的目光看著我。我不由得認為他的說法是在嘲笑我的哥哥一郎死得很窩囊。
“你究竟想說什么！比起我來你更厲害嗎？”
下一任僧正坊。在鞍馬山的地位至高無上。候補者就是這兩位，我和這個完全不同，低聲說著似乎很合理的話的，被稱為翠郎的家伙。即便位置更替在幾十年、幾百年后，也還是早點分出勝負更好。
“不是什么更厲害……我只是認為力量不代表全部。”
“理由是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因為這么想，所以這么說。”
不舉出具體例子，只是用花言巧語敷衍，這激怒了我。在我的頭骨里回響著嘎吱嘎吱的咬牙聲。但是無論他知道還是不知道，翠郎繼續用又細又白的手指梳理著頭發。
“他們累得連明天的訓練都撐不下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強壯。其中也有頭腦勝過身體的人。如果強迫他們，會讓他們倒下來的。”
“倒下的家伙就倒下吧！”
“不要因為你擅長武力就這樣以偏概全。在戰爭中，智謀也不可或缺。無論是力氣還是武器，都是因為使用者知道該如何使用，才會打開通向平穩的道路。如果只是莽撞地揮舞，無論哪個都只不過是暴力。”
翠郎認真地說著似是而非的話。周圍的家伙開始吵吵鬧鬧。我聽到其中既有贊同翠郎的話，也有的站在我這邊，認為果然力量才擁有決定性。
作為下一任僧正坊候補的兩人的爭吵，就這樣分為了“依靠力量的”和“依靠智慧的”兩個派系。對……就像現在，武斗派第三代和穩健派老中方的上層分為兩派一樣。
“你打算成為耍我玩的智慧者嗎？”
“唉，二郎確實算是這座山的武器。呵呵。”
“笑什么呢！”
我已經忍不下去了。我血脈僨張，熱血沸騰到了頂點。
“智慧最好，真是笑死人了。你既不鍛煉，也不練劍，一動不動地用冷淡的表情說什么戰斗！把其他人當成馬一樣使喚，我絕不容許你意圖靠這樣的方式自保！”
周圍更加吵鬧了。剛開始還能聽到幾個家伙的想法，現在無論是我還是翠郎，什么都聽不清了。
“當成馬什么的，我可從來都沒這么說過……”
我將他對我的否定視作是對我的嘲笑，沒有接他的話，總在心中徘徊的猜疑心爆發了。
“你沒注意到你簡直就是操縱著工蜂的蜂后嗎？無論哪個都是被你置之不顧的雜兵，你踩著他們的尸體，靠近那些年長的家伙，心里盤算著奪下僧正坊的地位吧！”
“什么？！”
至今為止，翠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陰郁的表情。我覺得我是不是恰好說中了，但是下一個瞬間，他的反應我從沒想到過。
啪！
迅速扇過去的是翠郎那像細竹枝一般的手。然后被打響的，不是別的，正是我的臉。
“你看你竟然能害怕到說出這樣的話！我不管周圍的人怎么說。但是，只有你，我不想被你這么說！”
“什、什么……”
第一次看到翠郎正經嚴厲的表情的，不僅僅是我。周圍的年輕家伙們，也將眼睛瞪得不能再大，連嘴都呆呆地張著。
“翠、翠郎哥打了二郎哥！”
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句話，讓一股熱血急速沖上了我的大腦。被這種軟弱的家伙打臉，這事關青年組組長的尊嚴！
“你這家伙啊啊啊—”
隨著我的怒吼聲響起，周圍的家伙也開始分成兩派。有的飛上了天花板，還有的不知攥住了誰的翅膀拉倒對方，然后開始像小孩子一樣開始打架。
在正中央，我勒住了翠郎的領子，他卻意外地攥住了我的后領，將我向他的方向按。
“啊？”
我慌忙用攥著翠郎領子的拳頭打了他的胸，然后離開他，放低重心，想要用肩部頂撞他的雙腿間。
“啊！”
翠郎因為我的舉動倒吸一口氣，向后退去。就在此時……
那個不知道叫什么的禿頭帶著幾名干部走了進來。但是，被熱血沖昏頭的我不可能就此罷休。
“多管閑事！”
砰！
“哎呀！”
打中了。我終于用盡全身力氣用一記反手拳打了禿子的臉。
就是這樣。因為我們引起了爭執，我和翠郎被關進了禁閉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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