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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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灣說:“所以我知道你很苦。就送貨上門了,你不會覺得我賤吧?”
“你年輕的身體,讓我也回到了青春年少時。太美好了。”老松贊不絕口。“我原來總覺得自己不行了,在你身上,我發(fā)覺寶刀不老。”
易灣格格地笑起來說:“我還要。”
老松說:“博士也騷。”
易灣說:“博士更騷的。”
此話說完,屋內(nèi)就一派山呼海嘯的折騰。只聽老松一迭聲地說:“×博士×……×博士×……”
大芳裹緊了立絨睡衣。她打擺子一樣地開始發(fā)抖,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闖進屋去,把這對奸夫淫婦捉拿在床,但是她就是挪不動腳步。好像一桌盛宴剛剛上了幾道涼菜,主菜還沒有端上來呢,現(xiàn)在動手,為時過早。
老松興趣盎然地喚著:“博士的×就是和一般人的×不一樣!”
易灣饒有興趣地問:“哪點不一樣啊?”
老松說:“汪洋大海。”
易灣說:“你很棒的。”
老松調(diào)皮地說:“比男博士怎樣?”
易灣說:“你以為女博士要找男博士嗎?那才是傻×呢!女博士要找配得上女博士的人。男博士看不起我們。”
老松突然想起來,說:“你是不是用了那個小瓶子的藥膏?”
易灣好像受了奇恥大辱,說:“我才不用那種高科技呢,自產(chǎn)自銷,能發(fā)洪水。只有你老婆那樣的撒哈拉大沙漠才用外援呢!”
大芳破門而入。
差池太大了,簡直能把人逼瘋。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姬銘驄不主張對質(zhì),說這樣只會讓矛盾更加激化,每個人都活在故事里,都在編輯自己的故事。你要讓所有的故事打起來,故事有輸有贏,人生的危機就嚴重了。
賀頓太好奇了。人對于人的興趣,一定比人對于狗的興趣要大得多。賀頓雖敬重老師,但她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如同鴉片,希冀孤注一擲搞清真相。她覺得心理師的真諦就是要尋找準確,捕捉到靈魂的蛛絲馬跡和生命的隱秘之途,那是職責所在。
一想到兩個人對峙,如同讓兩波海浪對撞,白浪滔天山呼海嘯,鯨魚出沒漁船顛覆……委靡的賀頓就興致勃發(fā),可以想見大芳的歇斯底里和老松的咬牙切齒。實 在說,賀頓被這個案例煎熬得快得躁郁癥了,就是躁狂加上抑郁。馬上解決這個案子,不單是幫助來訪者大芳和老松,也是更快地救贖自己。
姬銘驄不贊成這個方案。賀頓決定先斬后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畢竟這是賀頓的來訪者,不是姬銘驄的案例。賀頓希望在謊言的重圍中殺出一條血 路,破解疑難,世界上最珍貴的勇氣就是相信奇跡。到水落石出的時候,用成果向姬銘驄報喜,未嘗不是學生獻給先生的一份厚禮。
主意打定,賀頓不和任何人商量,分別給老松和大芳打電話。在她的想象中,二人聽到這個建議之后,都會趨之若鶩。他們分別向賀頓傾訴衷腸的時候,都曾信 誓旦旦地說過,他們將非常樂意對質(zhì),誰要是不敢對質(zhì)誰就是王八蛋!不料他們聽到短兵相接紅口白牙當面敲打的時候,都偃旗息鼓退避三舍了。當然,口頭上還都 是不示弱的,大芳說:“我的話,?菔癄不會變,可是我不和他對質(zhì),那個人鬼話連篇,不值得多費口舌!”
賀頓給老松打電話,沒想到老松還沒聽完她的話,就說:“豈有此理!你什么意思?”
賀頓怔住,說:“讓你們說清楚。好意唄。”
老松說:“不管你是好是歹,我毫無興趣。這個女人的記憶出了問題,妄想狂。和一個健忘癥對質(zhì),會把好人逼瘋。大可不必了……”說著掛斷電話,留下賀頓悵然。
走投無路。賀頓只好再次敲開姬銘驄家的大門。她穿著紫和白搭配在一起的套裝,有一種含威不露的霸氣,外帶著冷冽的凄美。細細分析起來,紫是藍和紅合成的光,最長和最短的光線拌了沙拉,白是永恒的迷惘。
老張說:“您沒有預約。”
賀頓笑笑說:“您不記得我了?來過的。”
老張說:“抱歉,來的人很多,我記不清了。就算我記得您,沒約過的客人,姬老不見。”
賀頓說:“我有急事。”
老張說:“來的人都說有急事。姬老說他自己的事是最急的。”
賀頓沒招了,只好說:“老張,就煩請你在姬老面前美言幾句,看他老人家肯不肯見我。實在不行,你就說我會坐在你家門前不走。”
老張說:“你好像不是這種人。”
賀頓說:“我以前不是。但這一次,也許是了。”
老張捋了一把少白頭說:“那我把你的原話遞進去。”
賀頓從書包里掏出一疊舊報紙,說:“怕臺階涼,我連墊座的紙都預備好了。煩請你照直說吧。”
老張匆匆走了進去。很久之后,姬銘驄穿著睡衣出現(xiàn)在門口,看到坐在門前花廊石階上的賀頓,臉上淡若如水,說:“我就在想是誰這么霸道?原來是你,進來吧。不然你守在我家門前,別人還以為是我欠債不還或是拐賣人口什么的。”
賀頓把當?shù)谰哂玫膱蠹埡茏屑毜卣酆茫S著姬銘驄走進室內(nèi)。姬銘驄說:“不好意思,我午休剛起。你稍坐一下,我換換衣服就來。”
弗洛伊德榻默默無聲地蹲踞著,好像一切同以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
姬銘驄重新出現(xiàn),穿一套乳白色的西服,連皮鞋都是白色的,年輕了很多。賀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古典小說中的詞匯:女要俏一身孝?磥泶嗽捰猩倘吨匾——白色不僅對女人有改天換地的妙用,對男人甚至是老男人來說,也是年輕化的靈丹妙藥。
賀頓說:“打擾您休息了。”
姬銘驄說:“賀頓你就不要來這一套了。你難道不是故意挑這個時間來的嗎?”
賀頓誠惶誠恐地說:“姬老師,我是實在沒有法子了,才來向您求教的。”
姬銘驄說:“對啊,我絲毫不懷疑你的誠意。我只是說,打擾我的午休,是你預謀的。”
賀頓說:“冤枉。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時間合適。如果是平常時分,您一定早有安排,不是會客就是讀書,我肯定插不進來。只有午睡時,您會在家……”
姬銘驄說:“怎么樣,不冤枉你吧?說吧。”
賀頓說:“還是上次您督導的那個案子,您讓我自己想出解決的方向,我就想讓他們對質(zhì)以求水落石出。”
姬銘驄說:“你怕我不答應(yīng),就來了個先斬后奏。自從你這樣決定之后,就從我這里消失了一陣子,F(xiàn)在,你又出現(xiàn)了,想來是沒有收到預想的效果,他們不肯會面,你才又想到了我這個老朽。”
賀頓說:“正是這樣。您真神了。我想您也很想知道發(fā)展吧?”
“很抱歉。我恐怕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歡獵奇。因為你的不辭而別,我不打算繼續(xù)擔任你的督導了。”姬銘驄正色道,滄桑的臉上配著沉思,生成了勢不可當?shù)镊攘Α?br />
賀頓急了,倔強地說:“我是發(fā)問者,我必將尋求答案。請您原諒我的魯莽。”
姬銘驄說:“此事并無迅捷之法,心理師不是圖熱鬧的事,也不是黑白分明沒有妥協(xié)的事。在你還不明了全部游戲規(guī)則的時候,就貿(mào)然參與,是不負責任,甚至 是可恥的。因為你不但危害了自己,也危害了所有和你的決定有牽連的人。你要打去這種驚弓之鳥般的好奇心,它是你的心魔。”
賀頓聽得半懂半不懂的,只是頻頻點頭,希望老師大人不記小人過。姬銘驄說:“好吧,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你也不必特別悲觀,好在天下沒有白走的路,沒有 白嗆的水。任何經(jīng)驗,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是堆積成麥垛的草,經(jīng)驗就這樣慢慢積累起來了。記住,以后下雨的時候,你不要做決定。如果你一定要做,起碼要 把頭發(fā)擦干。不然的話,你的決定就總有冷冰冰的味道。最好的決定是在艷陽高照的時刻做出的,會有干燥的麥子的味道,安全而飽滿。”
賀頓謹記在心,只想趕快切入正題。姬銘驄說:“不要那么急功近利。心理學這個名稱,在希臘文中的原意是‘關(guān)于靈魂’的理念。我知道你很想解決個案,我要蕩開一下主題,你可有意見?”
賀頓說:“只要能解決個案,我沒有意見。”
姬銘驄微微一笑,說:“這一次,不是解決個案的問題,是解決你的問題。”
賀頓一愣,說:“我有什么問題?我……沒有問題。”
姬銘驄說:“越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問題的人,問題就越大。”
賀頓大不服,說:“就算我有問題,現(xiàn)在也不是解決我的問題的時候,還是先討論個案吧。”
姬銘驄說:“我欣賞你這種先人后己的精神。只是心理師這個職業(yè),有的時候,就要先己后人。”
賀頓說:“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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