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 第四章
-
吳巡檢即刻拉住了他，趕忙求情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這事怪不得馬大人。他一個郎中，天性心軟，見不得誰有難，懂得個什么？路上碰見個叫花子病了， 他都會給人家瞧病，還自己掏錢給人家配藥，所以人稱馬菩薩。像他這樣的菩薩心腸又哪里經得起呂院判相求？雖說包庇欽犯是殺頭的死罪，可他不是官場上的人， 又哪里懂得此事的輕重？俗話說不知者不為罪，求大人您高抬貴手，饒過馬府醫這一回。”
“他府醫不懂官場上的事情，這個自然�？� 是 他為什么要給我惹事兒？不惹事兒什么都沒有，惹出事兒了，連帶你我都不得安生。你再見到馬府醫就給我好好教訓他一頓。一個小小的醫官，好好的府醫他不當， 把手伸那么長干嗎？你給我告訴他，他要是再敢多管閑事，惹是生非，決不輕饒！”邊說邊把手猛地一揮，再把桌子猛地一拍。左右見狀，一個個悄然退下。
趁吳巡檢停頓的間隙，馬大人趕緊插話道：“大人教訓得對，大人教訓得對。下不為例，下不為例。不過我這也是沒辦法，事情做到這步了，總沒有中途折回去的道理。終究還得麻煩大人您成全。”
吳巡檢擺擺手，接著說：“知府大人說完這些，就沒有再說話。然后知府家的徐師爺進來了。”
“徐師爺？可是那位干瘦干瘦的老先生？”馬大人問道。
“正是。小個子，山羊胡子，人可是精干得很。”吳巡檢解釋道，“徐師爺一進來，沒有繞彎子，搖頭晃腦慢悠悠地說到：‘這人，不能放。’然后我就問為什 么。知府大人說：‘他呂某人現在是朝廷欽犯，這人誰也救不了。況且他是錦衣衛要抓的人，錦衣衛要抓的人，誰膽大包天，敢私下做主放了他？除非他不想要腦袋 了！’”
然后吳巡檢告訴馬大人，錦衣衛抓人，甚至抓官，可以不需要皇帝欽準。六部和內閣就更管不了的。他們只對皇帝負責。朝廷 三 品以上的大員都對他們畏懼三分。況且錦衣衛的鷹犬遍布天下，消息極為靈通。定州離京城并不遠，也就一兩天的路程。錦衣衛早就知道呂院判已被抓獲，前幾天還 在催促府里趕快押送進京。府里也已答應待下旬按慣例押送前往。說完，補充一句道：“總而言之，這時想救他，太晚了。”
馬大人明白，此事已沒有商量的余地。但聽了最末一句話后，還是不死心地問道：“如果在抓他的當天就營救呂大人，能救得出嗎？”
吳巡檢瞟了馬大人一眼，說道：“我這也只是一說而已。想救他，哪那么容易。即使是抓捕他的當天營救，也沒有可能。知府和師爺了解過，抓他的當天，圍觀的 人很多，好多人都看見了，再加上直接接觸過人犯的捕快、兵丁、獄卒、通判、武官等等，你要想救呂院判，得同時把這些人都擺平了才成。那樣下來，沒有五萬兩 銀子休想。更何況錦衣衛次日就知道人被抓獲，縱算你把這些人都擺平了，錦衣衛那邊你能夠擺平嗎？”
馬大人一聽，頓時如泥委地。他明白現如今救人是沒指望了，不過自己已經盡心竭力了，對呂院判總算有個交待。想到這里，就起身告辭。
吳巡檢見了，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歉意。他說道：“馬大人你放心，呂院判的事情，在定州自然不用說了，我們會好好照顧他，不讓他吃虧；即使到京城后，我們也會托關系讓錦衣衛關照關照。但是，這命能不能救，那可是……”
馬大人一聽此言，知道吳巡檢還有話沒有說完。連忙拱手道：“請巡檢大人不吝賜教，一定給馬某我指條明路。”
吳巡檢道：“你是個明白人，還用我多說？知府大人說了，呂院判是錦衣衛要抓的人，要想呂院判不死，除非錦衣衛發話。其他人說了都是白說。”
馬大人這才明白知府和巡檢都是話里有話。他們繞了半天，所表達的意思實際上就是愿意幫這個忙，去問明錦衣衛那邊不殺呂院判的價碼兒。如此雖很無奈，可無 論如何，營救呂院判的事情總算是有了轉機�，F在最大的問題是錦衣衛的遞解時限，于是他急忙問道：“可馬上就到下旬之初，呂大人就要被押往京城了呀？”
“那你回家等我準信兒，我明天一準兒給你答復。”
吳巡檢的回答讓馬大人喜憂參半。他懷著滿腹的忐忑，告辭回家，踏進家門時，東方已經泛出了魚肚白。
第二天午正，派到吳巡檢家候信的管家趙六九帶回了口信：“錦衣衛那邊發話，交銀一萬兩，保呂院判不死。另外，還可以用三千兩銀子打點太監，說不定新皇帝 一開恩，把呂院判給放了也未可知。”馬大人前思后想，自己即使把兩處房產中的那處祖宅賣了，把藥鋪賣了，最多也只能變現四千兩銀子，而且因為事急，恐怕還 得打個折，只能按三千兩算。剩下一萬兩，哪里去弄？看來只有奔山西太原呂院判老家想法子了。于是他派管家再去吳巡檢家，請巡檢大人到知府那里說說情，爭取 再緩一緩，十天內，他賣掉祖宅和藥鋪，先交三千兩銀子；待他交出三千兩銀子后，再把人押往京城。另外，今天他就會去見呂院判，明天就派人去太原，兩個月 內，他爭取讓太原呂院判老家派人送來余下的那一萬兩銀子。
之后，馬大人再度前往押監見呂院判。他把營救的大致情況揀重要的講 了。 還沒等馬大人把話說完，呂院判即滿懷感激地拜倒在地，叩頭謝恩，旋即依照馬大人的意思修書一封，請馬大人派人前往山西太原。分手時，呂院判再度“撲通”一 聲跪下道：“恩公，大恩不言謝！呂某人今生無以為報，來生做牛做馬，方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于是馬大人就先派管家帶著呂院判的書信前往太原府籌集銀兩，自己則趕在期限之前變賣家產�？蓱z兩個醫官，兩個殷實的富戶，兩家幾代人的積蓄，一夜之間，全部付諸流水。
京公網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