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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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大人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沉吟了一會兒，摘下帽子，端起茶杯呷了幾口。大家一時都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還是馬大人撓了撓頭，率先打破沉默道：“這王千戶跟太原錦衣衛的關系如何？敬澤你知道嗎？”
“關系應該不錯。太原錦衣衛肯定要巴結北京那邊兒，他們的升降，工作的變動，都需要京城那邊有人幫他們說話。王千戶雖然在京城不一定能夠說得上話，但至 少還是可以幫他們通些消息或敲敲邊鼓什么的。而對王千戶來說，自己遠在京城，肯定也指望著地方上能夠幫他照顧一下家里。這樣一來，他們的來往應該不少，關 系自然就近了。”呂老太爺分析道。
“呂老太爺言之有理。只是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特別好，還無法下定論。特別好的關系，非利即 義 ——或者脾氣相投，關系特好，或者因利結盟。從呂老太爺您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們不可能構成利益同盟。個中緣由在于王思誠只是一個千戶，他在京城錦衣衛基 本說不上話。除非他能夠左右指揮使，否則對于地方錦衣衛來說，千戶的價值并不大。而左右指揮使對他來說應該不可能。錦衣衛指揮使最低都是正三品，千戶一般 就是個從七品，因此地方錦衣衛不大可能結交千戶去求前途，他們的關系就只會停留在有來有往的層面上。當然，如果脾氣特別對味，那另當別論。”馬大人說道。
呂老太爺點點頭，他突然有種峰回路轉的感覺：“恩公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說話總能說到人心坎兒里去。”
“老太爺您過獎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很對脾氣？”馬大人問道。
“倒也沒有聽說他們有多么對脾氣。”呂老太爺道，“老二，我讓你打聽的結果如何？”
呂敬澤回說：“我剛打聽清楚了，王千戶他老娘得了眼疾后，太原錦衣衛指揮使并沒有去王家，他們只派了兩個人去看過王千戶老娘一次，送了些東西和銀兩，也沒有帶醫生給王千戶老娘瞧病。”
呂老太爺點點頭：“這就很清楚了。如果他們關系非常好，斷不會這樣。”
“所以說，通過太原錦衣衛疏通關系這條路走不通。”馬大人說道。
“走不通？原因何在？敢請恩公明示。”呂敬澤問。
“原因嘛，您想想看。太原錦衣衛指揮使級別比王千戶高，但這事的決定權在王千戶而不在太原錦衣衛指揮使。要是我們通過太原錦衣衛指揮使去疏通王千戶，那 我們買通王千戶的時候花了多少錢，花錢后要王千戶怎么做，太原錦衣衛指揮使都清清楚楚。如果王千戶拿錢了，答應我們了，他就有一個把柄攥在太原錦衣衛指揮 使的手中。這對王千戶來說，當然是不可想象的，除非咱們同時買通指揮使。可他們既然不是一條心，沒有結成利益同盟，那他們誰都不敢在對方面前拿咱們的錢； 就算咱們分別給他們錢，也還是沒有辦法給出去。所以這條路走不通。”
呂老太爺信服地點點頭：“恩公高見！高見！”他突然有種豁 然 開朗的感覺，說道，“我這兩天正琢磨這事呢，只是還沒有想清楚。恩公您一語中的，真可謂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他口里這么說著，心里卻有些收緊，身子止不住 哆嗦了一下。這條路如果再走不通的話，那可如何是好？想到這里，他不禁再度憂心忡忡起來。
馬大人看在眼里，只是客氣地說：“您過獎了。老太爺，您也不必太過擔心，‘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我想天無絕人之路，事情總會有轉機的。”話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轉頭問二爺道：“二爺您剛才說王千戶的老娘患眼疾了？具體是咋回事？”
“只是聽說病了一些時間，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詳細的情況我還真的說不上來。”呂敬澤回道。
就在馬大人發問的時候，呂老太爺眼睛倏然一亮，以至于他壓根就沒去聽老二的應答。他一臉期待地望著馬大人，眼里熠熠閃光。
馬大人迎著呂老太爺的目光，接著說道：“呂老太爺想必已明白在下的想法。我們繞了一大圈，沒想到疏通王千戶的路子就在我們腳下。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 之路啊！我們有可能不用找任何人，自己就能解決。”呂老太爺點點頭，等他繼續說下去。“如果王千戶老娘眼疾重，那么一般的醫生肯定治不了，而呂老太爺是太 原名醫，馬家世代為醫尤以眼科見長。我們如果想點辦法，估計不出三天，王千戶就會親自上門來請您老或二爺。如果王千戶老娘眼疾不重的話，我們再另想辦法。 不過依在下治眼疾的經驗，王千戶老娘的眼疾肯定輕不了。王家不是請不起郎中的人家，再貴的藥他們也吃得起，延宕月余還沒有治愈，豈非重癥？”看呂老太爺點 頭同意，馬大人繼續道，“所以說，目前關鍵是弄清楚王家老太太的病情。我有個想法，不知老太爺您意下如何？”
呂老太爺問道：“恩公有什么想法？請講！請講！”
馬大人說：“老太爺何不派個精明強干之人到各個藥鋪里去打聽一下？看看王千戶家這些時到藥鋪里抓了些什么藥。知道了用藥的情況，我們不就能推斷出病情了嗎？”
呂敬澤道：“用不著到藥鋪里去問，派人直接到南關外去問一下就清楚了。”
呂老太爺搖搖頭：“還是恩公的辦法好。我們一到南關去問，王千戶不什么都清楚了？太原藥鋪也不多，我們又都熟悉，探聽幾個藥方還是好辦的。”
“那行，我這就派人去。”呂敬澤道，“問到結果后，我就到南關王千戶家走一趟。”
呂老太爺道：“別急，我們在家里等。記住，一定要派兩個精明靈醒的人去問，叫他們問的時候小心點兒，別搞得滿城風雨的。可清楚了？”
呂敬澤邊起身，邊應承道：“爹爹交代的是，孩兒一定照辦。”言畢，轉身就出去了。
呂老太爺繼續說：“恩公，您剛才說我們如果想點辦法，他們就會自動找上門來。您能不能說得再詳細點？”
馬大人說：“這事說破了不難理解。只要王家老太太眼疾重，機會就來到了我們身邊。關鍵是我們怎么樣抓住這個機會！而要做到這一點，最難把握的是既要把呂 老太爺您能看好眼病這句話告訴給他們卻又不落痕跡。我覺得有個辦法可以一試，老太爺您能否暗地里派個穩妥之人，到太原錦衣衛左近去，教教小孩子唱唱兒歌。 歌詞嘛，您看這樣行不行：‘呂老太爺是個寶，啥樣的眼病全治好；呂家二爺可真牛，眼病有他不用愁。’”
呂老太爺聽罷，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直到此刻，他這么多天來一直纏繞著的心結才終于得以解開；懸著的那顆心，今天也終于放了下來。
“您要是擔心這樣做還太慢的話，還可以派人到南關一帶教一教孩子們唱。我想這個，一準兒有效。”
呂老太爺聽得眉頭舒展，長嘆一聲道：“恩公的確非同常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呂家遇此劫難，得逢恩公，當能逢兇化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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