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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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一周了。曉玲始終不知道關一禾表面上的平靜,不過是為了給她制造更大的驚喜,她還在為自己運籌帷幄解決了一樁大麻煩而默默地沾沾自喜。與此同時,她也迎來了在豐盛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有可能從頭跟到尾的項目:刮風娛樂的上市。熱錢涌入影視產業催動了雨后春筍般急于上市融資的影視公司,刮風娛樂算是這中間起步比較早的。
安思危在MSN上對曉玲很是羨慕嫉妒恨:“給他們公司做上市能看到不少明星吧?”
“可能吧。”曉玲才不關心什么明星不明星的問題,她關心的是Mary張把帶何玥玥的任務交給了她。何玥玥倒是挺愛學的,但性格實在太謹小慎微了,生怕自己做錯任何一件事,時刻都需要“曉玲姐的親切指導”。曉玲又是個不會拒絕的主兒,事情就演變成了她不但要死死盯著何玥玥的工作,Mary張交給自己的工作也不能懈怠。
偏偏這個時候,關一禾又要忙換工作的事兒,每天在公司見不到幾面。家里的雜事全部交給了劉淑敏。劉淑敏看兒媳懷著孕工作又辛苦,中午只能吃外賣,心疼地不得了,決定中午擠公交車給曉玲送營養餐,這樣一來曉玲的心理壓力就更大了:婆婆既不知道關一禾要辭職賠八十萬的事兒,也不知道兩人在公司是隱婚的狀態;同事們都以為自己是個傍大款的小三,總不能突然冒出一個婆婆送飯吧。
曉玲只能想著法兒人前人后地介紹:“這是我媽,我媽來給我送飯。”就趕緊拽著劉淑敏到個沒人的旮旯把飯吃了。為此,安思危由衷贊嘆:“曉玲,你長得真像你爸,你跟你媽一丁點都不像。”曉玲也只好嘻嘻哈哈地打著馬虎眼。而在這些穿梭是是非非、游走各種謊言的日子里,曉玲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更深層次的擔心:她懷孕的時候關一禾還沒有戒煙,她也喝過酒,孩子不會受影響吧。
事實上,工作只是一方面的問題,關一禾一直在忙著婚禮的事情:像所有男人一樣,關一禾習慣把復雜的事情先做減法,比如婚禮,既然知道自己搞不定,那就交給婚慶公司吧。
最關鍵,這一切一定不能讓曉玲知道!為此,關一禾很是下了一番苦心,比如把婚慶公司的號碼設置成了10086,比如半夜趁曉玲睡著的時候量了她的婚紗尺寸,結果發現自己的媳婦居然是A罩杯!
這一切曉玲一點都不知道,她沉浸在自己最終會生一個有缺陷的寶寶的擔憂中無法自拔,這種焦慮在星期四下午達到了頂峰:
白天開了一天的會,曉玲領著何玥玥做了一天的會議記錄、整理文案。晚上,她想跟何玥玥一起下班卻被Mary張叫住了:“曉玲,留下來討論方案吧。”
這本是一個訊號,意味著曉玲可以跨入更高一個級別,但這一晚,疲憊的曉玲只想回家,她感到身體里那個小生命的騷動和他因為媽媽已經過于勞累產生的抗議。但她還是笑著說:“好的。”
接著,她給關一禾發了個短信:“我要加班,你先回去吧。”
關一禾并沒有回家,他等在那條曉玲回家必經的巷子里,靠在座椅上睡著了。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深夜一點,他看了一眼辦公室,曉玲所在的十九層的燈還亮著。打曉玲的電話,提示已經關機,想來應該是沒電了。
關一禾想了想,返回了辦公室,他遠遠地看見曉玲她們仍在辦公室里開會,曉玲已經滿臉倦容用一只手使勁支撐著。關一禾在樓道里轉了幾圈,找到了配電間的門,三撬兩撬鼓弄了半天也沒弄開,再一扭身,卻發現保安隊長正站在他身后。關一禾這才想起自己頭頂上一個有一個巨大的攝像頭。
關一禾趕緊掏出自己的名片,又拿出一包好煙,跟隊長一通解釋:自己不是為了偷銅絲販賣,僅僅是因為老婆被叫去加班,自己想英雄救美。幸虧保安隊長認得關一禾,兩個人在樓道里抽了支煙聊了一會兒,保安隊長決定出馬替關一禾解決問題,假借晚上要消防檢查,請人員立即撤退。困得人仰馬翻的“曉玲們”此刻都覺得保安隊長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守護天使。Mary張一看這情勢,布置了一下當天的開會任務,就地解散了十九層的加班人員。分給曉玲的,又是整理今晚會議討論的內容,明天上午分發給客戶。
關一禾偷瞄見曉玲跟大家道別,趕緊跟保單隊長道個謝,沖到十八層先按了電梯,他要趕在曉玲坐上出租車前攔住她。他本以為曉玲會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欣喜萬分,沒想到,妻子看見他就抑制不住的大哭。從公司到家,曉玲整整哭了一路,也許是缺乏睡眠讓人情緒沮喪,也許是晚飯沒吃好血糖太低,曉玲覺得人生充滿了壓力與恐懼。
關一禾卻完全無法應付曉玲突如其來的崩潰,他只能開著車不斷安慰曉玲別哭了,萬事好商量。
沒想到曉玲拋出一句:“我不想生了!”
這一句深深地刺痛了關一禾:“不生了?為什么?!”
曉玲不說話,只是哭。
關一禾把車停在樓下,轉過身嚴肅地看著曉玲:“為了這個孩子,咱們做了多少準備,怎么能說不生就不生呢?”
曉玲抓著自己的包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理由:萬一孩子是兔唇怎么辦,萬一生下來兩人工作都忙沒人照顧怎么辦,萬一…….
在關一禾看來,這些理由無一成立,他甚至不知如何反駁這些無厘頭的理由,居然被一貫笨嘴拙舌的曉玲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把曉玲哄上樓,哄睡著了覺。關一禾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他帶上房門,跑到陽臺上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了煙。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他為這個孩子以及他(她)來臨后的生活做了太多準備,唯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這些準備居然成了一場空。他覺得是自己讓妻子失望了,他沒有給她應有的安全感,他甚至沒立場說曉玲的焦慮只是庸人自擾。他想給劉淑敏打個電話,求母親支支招,看一眼表,凌晨三點。深夜的寂寞男人打開了電視機,午夜的推銷節目無一不在售賣渴望:渴望苗條,渴望美麗,渴望不寂寞,渴望活得更好。
關一禾在沙發上睡著了,并在睡夢中無恥地希望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個夢而已。其實,無論是關一禾還是曉玲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絲深深的恐懼,他們都不是不復習就敢上考場的學生,但這場人生的期中考試來得太突然了。
這個低落的晚上,關一禾打開了自己的郵箱,看了之前自己根本不想考慮的小券商拋出的橄欖枝,他選定了一家叫偉業的小券商,回復了對方的郵件。沒想到,對方的老總張有為硬是凌晨三點給關一禾打了電話,表達了自己對關一禾這個人才的特別重視,這讓關一禾在這個破鼓萬人捶的夜晚也感受到了一點趁火打劫的溫暖。
連著幾天的加班,曉玲在刮風娛樂上市項目初期表現出的能力,讓Mary張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她基本建立起對這個下屬的新評價:釘是釘鉚是鉚,聰明起來有點傻。這樣一來,她對曉玲的戒備感就完全消失了。Mary張就是這樣的人,一旦了解了對方,不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她都不會感到無措,這是她的能力,她擅于讓別人聽命于自己。所以,作為獎勵,她決定單方面對曉玲展開一部分她自己的世界。
一天下班后,Mary張主動邀請曉玲跟自己一起去剪頭發,這是她的習慣——每開始一個新的項目就會根據項目換一個新的造型,給客戶留下好印象,她希望她的團隊也是這樣,至少,她希望她心理認定的團隊主力干將葉曉玲同學不要總是一副高中生的模樣。這一次,她準備換一個穩重中帶著俏皮,俏皮中帶著聰明的發型——至少,她的發型師是這么說的。于是,她準備剪一個改良版劉胡蘭頭,剪這個頭至少需要兩個小時,“修剪到每一根頭發的質感”。
“要不,你染一下顏色吧,你頭發的顏色太死板了,我覺得酒紅色比較適合你。”Mary張體貼地建議道。
這句話卻直戳曉玲的要害,本來她一進店就擔心店里隱約的藥水味道會對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響,她幾乎都感到自己還沒成型的孩子在厲聲尖叫了。
“我不染了,這樣挺好的。”曉玲磕磕巴巴地說。
Mary張干地脆遞出了自己的卡:“沒關系,這里藥水很好的,我請客。”
曉玲沒有接卡,她腦子里飛速轉著各種理由:“嗯,我頭皮對藥水過敏。”
理發師生怕失去這單生意,趕緊建議道:“沒關系的小姐,我們這里有純植物的藥水,絕對不會過敏的。你要不放心,可以先給您做個皮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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