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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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玲坐在電腦前，一邊把會計報表都抽出來，在電腦前深呼吸一下，飛速地打起了字。改完之后，她還重新排了版，讓段落看起來跟前后頁碼是連貫的。
9點27分，曉玲按下了打印鍵，將新打好的會計報表，悉數換在了會議材料里。她重新裝訂好所有材料后，Mary張一臉倦容地進來了。
Mary張草草翻了一下材料，沒有發現不對。曉玲想告訴她自己改了一些內容，但Mary張滿臉不耐煩：“你下樓幫我帶個咖啡，然后直接去開會�！闭f完轉身就進了自己辦公室。
待曉玲要追上去，辦公室的門在曉玲的臉前面扣上了，為了防止曉玲再追上來扯東扯西，Mary張干脆在辦公室里大聲打起了電話。這種情況，曉玲也只好下樓買咖啡了。
等她趕到會議室，公司高層大多已經落座，曉玲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咖啡遞給Mary張，Mary張也不避諱。如果是放在其他員工身上，也許高層們會對Mary張有微詞，畢竟招人進豐盛不是為了當保姆。但鑒于對方是曉玲，曾經犯過巨大嚴重錯誤的曉玲，高層們也不想說什么，由著Mary張來好了，曉玲這樣的還能在公司拿著一份薪水純粹應該感謝《勞動法》。
茲事體大，其他小組也參與旁聽，曉玲還見到了高山、安思危。陳總笑瞇瞇地問Mary張準備得怎么樣。Mary張妝容細致但掩飾不住疲憊地告訴老陳昨天開會到兩點，討論方案與可行性。
會議桌上，Mary張再翻材料，才發現報表被改過了，顯然是曉玲擅做主張。她不動聲色，臨開會之前讓曉玲和負責記錄的實習生換了位置：“曉玲，還是你負責會議記錄吧�！�
實習生局促地跟曉玲換了位置，坐上了會議桌。這個舉動等于當眾宣布曉玲只配干實習生的工作。所有人都同情地看著曉玲。入職一年多了，跟了無數有前途的領導，工作能力卻始終在原地踏步，這跟她人品不好一定是息息相關的。
曉玲知道是為了什么，她平靜地跟實習生換了位置，Mary張又瞬時把實習生脖子上掛的相機摘下來遞給曉玲：“拍好照片�！�
最終，Mary張還是按著會議資料上的方案解釋了曉玲的辦法。但散會后，她坐著沒動，其他人三三兩兩地出去各自忙工作了。最終會議室里只剩下高山、曉玲和Mary張。
曉玲正準備開口，Mary張卻把一大疊會議資料全部甩在曉玲面前的桌子上：“你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向我匯報？”
“聯系不到你，你手機沒信號�！睍粤釓澭帐吧⒙湟坏氐馁Y料。
高山在一邊打圓場：“哎呀，謹慎一點也不錯�！�
但這句話卻點了Mary張的火：也不錯，是的也不錯！曉玲剛來沒幾天就調組曾讓她顏面掃地，仗著懷孕綁架了關一禾綁架了公司，現在又仗著前領導的撐腰，擅自把自己跟下屬開會討論一晚上的方案給改了。
Mary張語氣放緩和了，但話更加嚴厲了，她表面是對高山說的，其實句句都針對曉玲：“老高，你要是覺得好用，就讓她申請調到你們組去，我這廟小，供不了這么大的菩薩�！�
高山訕訕地出去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曉玲跟之前那個怯懦的小姑娘不一樣了。她眼里的躲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屈不撓的堅毅，果然人妻和蘿莉還是不同。高山想著曉玲的這些變化，內心又有點蠢蠢欲動了：嫁了他的手下敗將關一禾，不但沒有飛黃騰達，反倒還要忍辱負重在關一禾前女友手下受氣。
女人就應該被豢養起來，好吃好喝供著，頂好是胸大無腦上得廳堂廚房就行�？磥�，他關一禾明白這個道理還差得遠——高山如是想。
高山走出去老遠，曉玲這才開口：“Mary張，不是我不想在會前解釋，而是時間太緊迫，我怕我解釋不清楚�！闭f著把自己之前聽過的案例詳細地給Mary張講了一遍，Mary張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平靜，但她的臉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曉玲的心里愈發忐忑，她依然不認為自己錯了，但職場上的很多事情與對錯無關，卻與好惡、情感密切相關。之前一直都沒有人教過她，工作拼的不是成績，不是智商，而是情商——偏偏這一點，她特別不具備。
見Mary張不說話，曉玲只好硬著頭皮說：“如果你仍然覺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妥，處置權在你手里。”
Mary張看了一眼資料，平靜地說：“你知道我的方法為什么是錯的嗎？”
曉玲搖搖頭。
Mary張繼續說：“錯在它看起來太像個對的，今天到會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會憑經驗支持我的做法，但這樣一來，就等于大家集體通過了在錯誤的路上一往無前�！�
曉玲還不太明白Mary張的意思。
Mary張站起來說：“你今天越權了，聯系不到我并不是借口，你有一萬種途徑可以在開會前跟我匯報這件事，而不是先斬后奏，你卻選擇了最差的一種。雖然，你今天表現得不錯，但，你給我記住一點，要隨時向我匯報�！�
這么說起來，Mary張到底是在肯定自己，還是在批評自己呢？曉玲聽得云里霧里，她發現自己的情商已經退化到聽不出好賴話的地步。Mary張轉身出門放下一句：“我中午請你吃飯�！睍粤岵乓老∵泼鯩ary張話中的意思，好像應該大致仿佛上是肯定自己吧。這算不算是跟自己和解了，以后不會再為難自己了？
這個時候，曉玲又生出一絲隱憂：如果果果將來像自己一樣情商低下，以后在社會上還不撞出一個鼻青臉腫的佛祖頭啊。她決定下班后買點核桃，先給自己益益智，補補腦，再產點核桃奶讓果果也聰明聰明。
回到辦公桌前，安思危已經給曉玲發了若干個窗口抖動，一堆詢問進展的話。那架勢不太像關心朋友，倒好像巷口關心明星八卦的老阿姨。曉玲笑著回復對方，她認為安思危關心人的方式一直都有點扒皮掏心的感覺。安思危把這個認為是一句表揚，寫在了自己的MSN簽名上。
曉玲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孤單了。她有果果，有關一禾，有爸媽婆婆還有安思危，她有很多人，她在豐盛的局面可能是難了一點，但今天好像也用一個看似錯誤的舉動打開了一點。她有些明白之前的自己錯在哪里了，生活就是這樣，你越要安定它越讓你緊張。這就好比舞場上你找了個冠軍舞伴以為對方能帶著你跳得更好，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會簡單的技巧，只會托著你做托馬斯大回旋，各種前后滾翻、驚心動魄、鼻青臉腫。
就在曉玲沾沾自喜自己終于用真心換真情有了一片天時，很久沒聯絡的高山，居然在MSN上問了她一句：“如果Mary張總給你小鞋穿，調回咱們組吧�！�
高山的說話技巧屬于無中生有帶著那么一點沒事找事的類型，他大可不必說前面半句也可以表達清自己的意思，但他就是這樣一個假仗義中帶著一點真事兒媽，事兒媽中有帶著一點自私。仿佛，只有別人都不好，才能襯托他的好。所以，他想讓曉玲調回來。從根兒上說，他在關一禾面前的那種自卑感的釋放，還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媲美現在這個關一禾的老婆當眾出糗的時刻，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曾經試圖拿下的。高山的心思像活火山一樣活絡著。
曉玲壓根沒想高山這句話背后隱藏著這么多復雜的內心，她只當是高山念舊情想給自己解圍，忙推脫了。她覺得Mary張只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并不是真為難她，只不過要求嚴格，這是好事兒。
“那就走著瞧吧�！备呱讲⒉幌嘈�，“祝你如愿以償�！�
這話怎么聽著都別扭，但確實是句吉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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